柳隐(2/3)

得河边有着一棵一棵的大柳树,长长的枝条垂在水面,随风飞舞,却又根深柢固……我如今要改姓柳了……”

子云并没有从她要离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喃喃道:

“为什么要走?”

“我从此姓柳,名隐了。”

她看向水榭旁飘飞的柳条时,眼中忽现了一抹凄苦的神色,子云心头一颤:

“?隐士的隐?”

“是,也不是。”

子云别过脸看水榭旁的深柳,是的,她喜欢柳树,他很早就发现了,白龙潭,她的画舫也是停在那几株柳树边……、……柳自古就有送别离别之意,他记得去岁她送他离开白龙潭时,她折了一枝柳……他真想抽自己:为何要说什么让她去寻找幸福,他应该让她等他,她一定会答应,她一定会遵守诺言……可现在她站在这里,遍体鳞伤,所以她要离去,她要隐去……

影怜扳过他的脸,轻轻抚去他眼角的泪珠,柔声道:

“我的字你还没问呢。”

“噢,是什么?”

“你从凝翠轩来,看到我案上写的字了吗?”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嗯,问郎,以后你就叫我‘如是’吧!”

子云怔怔的看着她,如是……既然出自这一句,她是说她依然如旧,不脱心底的那分豪情和自信吗?

子云痛悔交加,一把将她拉在怀里,搂着她的肩,她的小巧的脑袋,手指抚摸着她如云的青丝,哽咽的央求道:

“不要走好不好,我想要你留下,你想住小昆山或者苏州、杭州?别走,求求你!不要走!”

君子如玉,子云就是那个如玉的君子。

影怜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声音自胸腔里涌到咽喉再从嘴里出来,那份哽咽而低沉的语气包含着的是令人泪下的深情,可是影怜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对他,她对他,终究带了几分歉疚,可时过境迁,他依然在她身边!影怜几乎就要答应了他。

“问郎,我必须走。”

影怜是留恋这个怀抱的,她喜欢他,眷恋着他,在她心里,始终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放着子云。他总是带着这样温暖和煦的眼神看她,在他的眼里,她觉得安宁,温暖,每当她难过的时候,总会想起他的眼神,他的怀抱。

“好,那我带你走,好不好?”

影怜抬起头来,眼眶蓄泪,白皙的脸上带着动容的微笑:

“我的路要怎么走,只能靠我自己。问郎,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

子云咬咬嘴唇,难道她还是对他心存芥蒂吗?当初是因为宋家逼迫才跟了他,这份屈辱永远在她心里?如今……如今又是陈家,所以他来得仍旧不是时候?

“那……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去好不好?”

“等卧子好一些了,他会送我。”

跟他在一起时,她也总提到卧子,可他一直知晓他们未曾有私情。当初提到辕文,她也不曾难过怅惘,可现在提到卧子,她虽然在笑,眼里却充满了哀伤!

她爱他!

子云迅疾的感觉到了心头那份熊熊而起的嫉妒,让他寒毛立即根根竖立,脑门直直的油然而生一股尖酸的凛然之气。

他后悔了,去年就不应该放手的!现在……他以为他再度接纳她,已然是对她的宽容和大度,她应该感念他的深情,然而……一切都晚了!

她要走,那么卧子……无论是他有丧女之痛,还是家中长辈和妻子此时不能再受任何伤害,他只能弃了她。

对她而言,不论什么理由,不论是自己还是卧子,弃了就是弃了!

他们能弃第一次,也许将来什么时候,他们又会以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又弃了她呢?

她有她的弱,可也有她的刚!

她竟能如此当机立断,他的确是小瞧了她!

风荷微动,柳枝轻摇,眼角的泪水终究被风吹干了。

子云松开了影怜,他缓缓转身,将行之际,竭力的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让隽永的眉舒展坦然:

“那我,还能来看你吗?”

“当然能,你不是别人呀。”

子云含笑在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沉沉的道:

“好,等你跟卧子道了别……”

他别过了脸,心头一痛,鼻尖一酸,他终究只能做她的情郎。

转身之际,他忽然想起方才将她的宫绦在腰带上的绦环上打了结的,蓦地站住了脚,看向腰间的绦环,丝绦的结已然散了,柔软垂坠的正从绦环里滑落。

他竟然忘记了要打死结,难道自己对她的情,就好像这个结,他从来只是松松散散的随意而为,而不是郑而重之的打上一个牵绊维系,丝丝缠绕,难解难分的结?

**

深秋的柳树丝丝染金,金柳绕堤,枯荷可堪入画之时,归家院云翾派来的两个婆子和两个小厮已经和吴妈妈一起带着影怜的箱笼细软踏上了往苏州府吴江县的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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