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兆(1/3)

崇祯八年十月,颍川君再度罢官!

然与六年前因钱牧斋枚卜入阁,而被牵连攻击为“东林主盟科臣”,因此愤然辞官不同,这一次颍川君是被皇帝降旨削籍为民的。

颍川君慨叹之际,愤而离京,施施然沿着运河南下回松江。如今无官一身轻,既然以削籍,只要陛下还在位,是决不可能推翻他自己的旨意的。既如此,何不赏花赏月,且行且止?

待到了杭州他才知自己此番下野,原来是温体仁要驱逐文震孟出阁,拿他做了一颗借力打力的棋子而已。

颍川君看了邸报哈哈大笑,摇摇头,雇了一只小舟,径往断桥以东的一座小岛缓缓行去。

时已腊月,近年来的寒冷一如既往,雪花飞舞,天空灰蒙蒙,却远水如碧,小岛也蒙上一层疏疏落落的白。

踩着一层薄薄雪衣的小径,踏入被雪花覆盖的竹林,冬日的静谧更有一些世外的味道,黛瓦粉墙变成了白瓦白墙,颍川君抬头见屋顶炊烟在雪花飞舞中缓缓升空,大为振奋,疾步拄杖绕至院门前敲门。

婆子应门见是颍川君,也不通报,便笑吟吟邀入。颍川君熟悉的绕过错落的花木,一步也没有多走的绕到了庭前,却见修微躺在檐下的一张躺椅上,头上只一根素银簪子簪着发,穿着水色素云缎棉袍,膝上盖着一张大红底子五色如意纹的毛毯,身边一张小小的黑漆梅花几,一个小鬟正从旁边的风炉上提了滚水泡茶,修微手里却拿着一叠信笺默默看着。

见有人来,小鬟连忙屈身行礼,进了厅里拿茶杯。

“修微,你坐在这外头也不怕冷的吗?快进去暖着!”

“听风看雪,我还想院子里淋一淋呢。”

修微也不起身,笑吟吟看着冒着风雪走来的颍川君,身上落满了雪花,倒显得黝黑的脸越发的黑。他脱下百柱缠棕帽立在檐柱旁,解了身上的玄色羽纱斗篷,左右一望,见檐下还有一张椅子,便自将斗篷搭在上面,又去厅里抬了一张椅子出来放在修微旁边坐下,笑嘻嘻道:

“我淋了半天了,也没什么趣儿,我也坐这儿!云英呢,怎么不见?”

修微往西厢的方向扫一眼道:

“让她写字呢。”

颍川君唔了一声,待要说她严厉,见她淡雅清婉的脸上似凝着一缕愁色,料想与信中内容有关,忙问道:

“你看什么呢?”

“杨影怜,改了个名字,巴巴的写信来告诉我。”

“哦,卧子跟她已然成礼了吗?”

风尘女子嫁人即更名,这十分正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小鬟泡了茶来,颍川君将青花盖盅接在手里暖着手,双眼只盯着修微,修微笑叹道:

“他们……分开了。”

颍川君诧异道:

“卧子对她情根深种,怎么可能?”

“咦,你知道?”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么几年了,按说卧子一旦迈出那一步,总不会轻易放弃,出了什么事?”

修微将事情大略言明,颍川君凝眉慨叹:

“想不到……不过卧子和嫂夫人不论有何芥蒂,长女弃世,按卧子的性情,定然不负妻义的,哎,可惜不能两全。”

修微淡如远山的双眉微微一蹙,轻叹道:

“影怜更名柳隐,字如是。如今已经回了盛泽镇了。想来云翾要她回去,也是因了如今她声名日盛。”

“如是……这出自何典?”

修微看着远处蒙着雾气的山峦,悠然神往:

“她曾说,李太白的‘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好虽是好,然未尽善,不如辛稼轩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颍川君拊掌赞道:

“易扬为柳,易爱为隐,易影怜为如是!柳隐,如是,柳如是!妙,妙极!”

修微将信笺最末一张递给颍川君道:

“可惜他们二人情深一处,却劳燕分飞。从今往后,必然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了。我看她虽然号称‘青山见我应如是’,也有许久不能真‘如是’了。”

颍川君一看,却是二十首诗,题为《梦江南·怀人》,一色的“人去也,人何在”

人去也,人去鹭鸶洲。菡萏结为翡翠恨,柳丝飞上细筝愁。罗幕早惊秋。

人去也,人去画楼中。不是尾涎人散漫,何须红粉玉玲珑,端有夜来风。

人去也,人去小池台。道是情多还不是,若为恨少却教猜。一望损莓苔。

人去也,人去梦偏多。忆昔见时不多语,而今偷悔更生疏,梦里自欢娱。

……

人何在?人在枕函边。只有被头无限泪,一时偷拭又须牵,好否要他怜。

人何在?人在玉阶行。不是情痴还欲住,未曾怜处却多心,应是怕情深。

人何在,人在蓼花汀。炉鸭自沉香雾暖,春山争绕画屏深。金雀敛啼痕。

……

文字如丝,乱人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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