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2/2)
眸,掩住了失态。
“父亲,是您害死了母亲?”他声音有些颤抖,就那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可是顾惟白却没有反驳,他素来不会说谎的。
顾己只觉得脊背发寒:“您既如此猜忌她,为何还要娶她!父亲!没想到孩儿的弑母仇人,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那一声几乎用尽他全力的怒吼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夜晚,宁国公父子两个人的芥蒂就此产生,连陛下都不知要如何去化解,那孩子也不说,只说自己挥霍了太多时间,要去边关寻表舅舅历练一番,就只身一人快马加鞭离开了帝都。
这一去,就是五六年。
顾己在边关收到了皇帝舅舅的来信,恳请他回帝都一趟,说他的父亲……快不行了。
等他快马加鞭回了帝都,顾惟白已是弥留之际。宫里最有威望的叶太医摇了摇头:“公爷这么多年积思成疾,心病还需心药医……”他并没有说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心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顾惟白躺在床榻上,两鬓花白,眼角堆积了皱纹,整个人没了往日的那般高冷,而是像一朵掉入了凡尘的云。
顾己蹲在床边,他的父亲伸出手,他便下意识地让他握住自己的手:“己儿……为父见到你的母亲了……”顾惟白笑了,“她还是那般年轻,那便倾城,我……我这下更是配不上她了……”
顾己见父亲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后,那轻轻握住自己的手也伸向了前方,他似乎笑了——很高兴地笑了,一直道:“茵茵,茵茵……你来接我了……”
顾惟白离世的那天,迎梅院种了二十多年不曾开花的绿梅都竞相开放,大朵大朵的,帝都也落了初雪,天气严寒。
顾己在听松院收拾父亲的遗物,那支别在他衣襟上二十载的绿梅簪子定是要随着父亲下葬的。收拾的时候,他发现,父亲的抽屉最里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纸,上头是一首酸溜溜的情诗:
面若芙蓉指葱削,声如玉碎凤凰叫。
锦袖善舞杨柳腰,柔波千转眉眼俏。
银铃叮当点玉足,夜光杯映三千丝。
眉间半点朱砂痣,回眸一笑尽妖娆。
他大约可以知道那是一个如何绝世的女子,正欲放下便瞥见了一个小罐子,他知道这是父亲当做宝贝一样日日端看的,顾己犹一会儿,还是打开了那个罐子。
里面都是一些小小的纸条,边角泛着的黄色告诉他这些纸条的年头,那纸条上的字苍劲又秀气。
刚开始,那条子上皆是表达女子爱慕的诗作:
君若天山雪,洁洁不染尘。
蒙蒙水中月,袅袅隔江烟。公子秉书卷,天人落凡间。
后来,他又看见了表达相思之情的句子,直到他打开了一张纸条,上头的话隔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却刺痛着他的心脏:“顾惟白,如果有一天我上了那绞刑架,你一定记得不要去观刑,人头落地的时候我一定很丑,可我更怕你露出哪怕一丝丝的悲切,对我这样的人,你但凡有那么一丁点怜悯,也是会被人诟病的。”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吗?
他有些惊慌,他担心自己误会了父亲,直到有人敲门拉回了他的思绪,是松风。
“公爷,这是老公爷说要烧给夫人的。”
他一看,那是一个很大的匣子。松风将它放到案上,便退了出去。
顾己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是摆放整齐的一沓又一沓信笺,有的还新着,有的已经泛了黄。
他拿出信笺,每一封上头都写着“吾妻茵茵亲启”,他拿出来一封又一封读着,那是他父亲的字迹,他认得。
茵茵,你走的第一天,帝都飘了一场鹅毛大雪,仿佛连老天都在掩盖你存在过的痕迹,试图淡化人们心中对你的歉意。但是别人能忘得掉你,我又怎么忘得掉?一切不过是欲盖弥彰,让内心的所有罪恶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无处遁形。
茵茵,你走的第三十四天,绿梅抽芽了。这是我为你种下的绿梅,你在时它不曾发芽,却因为是我种下的,你不曾想要遗弃它,如今你走了,它却发了芽,这是不是它在看我的笑话?
茵茵,你走的第一百二十八天,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大雨倾尽全力洗刷着一切,大约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你过回了自己的日子,可是我还记得。一天天的时光和一年一年的岁月只不过是……徒增我对你念想。
茵茵,你走的第三千七百九十三天,我还是想你……
每字每句,都有关思念。
父亲怕是也不好过,他这后半生都活在了自责当中。
他熬尽了前半生的苦楚终于遇见她,却用尽了后半生去思念她,细细数来那些指缝间的日子,他与她之间那点可怜的幸福,在他漫长的一生里不过是须臾的瞬间。
从前还有他在念着她,而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顾惟白与卫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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