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人欲(2/3)
冒辟疆面色不改,他比卧子小三岁,俊美的脸上洁净无须,神色十分的正经,他对卧子如此蔑视礼法颇有不解:
“当年播州之乱,不也是杨应龙不顾礼法,宠妾灭妻?卧子兄,尊卑不仅是尊卑,是秩序。就像嘉靖爷,先是有了追赠生父为献皇帝,然后变本加厉要求献皇帝位入太庙,连一开始就力排众议支持嘉靖爷的张孚敬也冒死上疏,他的《庙议》奏疏昨日我们不也曾有议论?当日此事多少大臣被嘉靖爷廷杖而死……家国家国,一家虽小,礼体同一,何况来日卧子兄为官作宰,可就不是小家了。天理和人欲的界线,兄当有斟酌。”
冒辟疆一言慷慨激昂,声调越来越雄壮,闇公紧皱了眉道:
“穿衣吃法是天理,娶妻是天理,寻得人生知己也是天理。再说人欲,冒兄是觉得不能纵容人的**,且不说这欲的主体是人,这心性和**,因人而异;就是这件事也没到如此界限分明的地步,卧子再为官作宰,也非封国之臣,至多不过子女问题,按《大明律》,除了宗子承祀之外,诸子同一,哪里有什么可争的?”
舒章笑呵呵拉着激动的冒辟疆坐下道:
“坐下坐下,你也太过小心了。冒兄,人生难得知己,士能为知己者死,何况一匹嫡之礼?况且只是匹嫡,又非夺嫡。且总还有个先后呢,礼法秩序,都还在的。”
冒辟疆见说服不了众人,轻叹一声捏着小小的白瓷酒杯道:
“反正我是不会如此的。婚书一立,就是一生一世的夫妇一体。卧子兄,杨嫂嫂的确是难得,还是与家中高堂、妻子商议娶为妾室更妥当些。”|
卧子嘴角一动,扯出一抹毫无笑意的淡淡微笑,十分怅惘:
“你不了解影怜,她不愿意陷入内宅纷争,她最希望的就是家宅和谐,她可以观书弹琴,不为俗事所累……”
舒章闻言凝眉,他太知道影怜了,她的决断心,超越了她的感情。
当初与辕文如此情好,一言说断,便了断得干净利落,什么珍奇古玩,说丢就丢。且受宋家那么大的委屈,她竟能忍住对辕文一子不提,除了是不愿与宋家为敌之外,更多的,只怕是对辕文顷刻立至的无感。
卧子和她虽为知己,可若是嫂夫人认真要为难她……她现在要搬离南园到底是何意?
舒章记得当初她在画舫讲述她从周家出来时,非常庆幸没有在深宅之中的妇人口舌中度过余生!
舒章用扇柄敲着头,深秀的浓眉凝不住他的茫然,卧子不是说他夫人十分贤惠么?到底哪里错了?舒章尤其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他两次替影怜“作伐”,本以为是为了影怜好,为了卧子好,竟然都要失败?
舒章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不知该不该为此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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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子此前给吴妈妈两百两的银子,因添置镜台镜袱茶具酒具等,其实也已花去大半,因要给卧子重置衣裳,又怕卧子怀疑花了她的钱,影怜便跟吴妈妈说,拿着先前的衣裳中较新的去比对颜色款式来做,若卧子问起,便说这几件衣裳都拿去浆洗了,故而未曾毁掉,所幸卧子忙于文稿,倒未曾注意衣裳已是换过的了。
影怜将卧子负责的几社文稿一一整理排序,再翻阅书籍史料,将缺漏之处补全,再交给卧子的审定,待完成这一切时,她长吁了一口气!
趁着初九日社日,影怜托言要去普照寺上香,故而未去几社,而是如往常一般,网巾束发,一身天青色素罗曳撒,将脸儿抹得黄黄的装扮了往街上去走走。
她最熟悉的茶舍是在白龙潭旁的长街上的“春茗堂”,南园在城内南边,离春茗堂太远,便去了府前街转角处的“露兄”茶舍。
“露兄”茶舍是松江城内知名的茶舍,倒不是它规格有多高,而是因了临近府前街,又临近府学,故而读书人和附庸风雅的人光临较多。且松江风俗,多有文人喜好将近时新闻编成歌谣传唱,这茶坊茶舍里,言语之间,打油诗歌谣顷刻立就,更是各种小道消息流传胜地。若不愿被这些俗事所扰的呢,二楼上有十来间雅间,陈设又清雅,伙计又麻利,一两银子可供数人盘桓一日,故而雅客亦喜来此地会友。
影怜今日却是立意要在楼下大厅盘桓的,何况这里也是莫成的说书场所之一。
临街五间大开间的门面,门口立了三块牌子,写明了今日说书和唱戏的时间,莫成的《民抄董宦》是在午后的未正,程家班的《牡丹亭》却是在晚上的申时。这早上,便是唯有茶喝,听人闲语了。
影怜捡了一副空置的座位坐下,一个十五六岁的褐色短打的小伙计来问泡什么茶,影怜便要了一壶明前茶,又叫伙计拿茶点来,那伙计便端来了一小碟五六个糖渍杨梅和一大碟瓜子儿。影怜瞧着天色尚早,坐客还较少,便对那伙计道:
“这杨梅我请你吃罢,只要给我讲讲最近的新闻就成!”
那小伙计眼睛一亮,然依旧缩着手觑着眼睛看看杨梅,又看看影怜,且喜且疑:
“爷真要赏我?”
影怜拿着一柄折扇,看着桌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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