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人欲(1/3)
卧子步伐沉重的转到隔壁几社院中,舒章、闇公和冒辟疆正在院中东北角的一架紫藤花廊下饮酒。
卧子先是面对闇公深深一揖,闇公一见他来,便知他要道歉谢罪,忙忙的扶起他,不待他开口便道: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
卧子再度一揖,才起身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闇公不会介怀,可是他心中的愧疚却并不能减低半分。
舒章和冒辟疆也起身拦住他让他们担忧的愧歉的一礼,舒章拉着卧子坐在圆圆的石凳上,轻轻拍拍他的肩,然而这掌下未免带了些他意识不到的沉重:
“卧子兄,别太担心,也许……过些时就好了!”
闇公在几社六子里年纪最长也最是中和持重的,每每大家看到他方脸阔颐厚重的脸,便觉得心安,每每社中有纷争,有他一句话,便可止息。然他看着舒章给卧子斟酒,却难得的蹙眉摇头道:
“嫂夫人也太……哎,算了,卧子,你那些书稿还能赶上吗?要不我去跟方大人说延期付梓?”
几社诸君的文稿原都是各人所写,然要出版,毕竟需要斟酌字句典故,以及进行必要的言辞修饰,这项工作,则是由闇公、彝仲和卧子三人负责的。卧子凝眉思忖道:
“不必延期,影怜正在整理,她熟读经史,记忆惊人,且那些文章她都读过,又一向细心,重新衔接上下文没问题,我们重新整理抄写一遍即可,还应付得过来。”
幸而点校的书稿昨日交付了书坊,重新刊印的倒也罢了,新书原作者也未
必有底本,若是毁了,可不是他能补救的。
闇公点头而叹:
“说到记忆惊人,我那日破题作文论及边防,曾记得在前人奏章有言,将驻守边防的官军家人如国朝初建边卫时一样,让其家属随军驻守,官军有家有业,自然守土尽责。却一直想不起来是谁的奏章,随口一问,没想到竟是嫂子应声便答是正统九年的状元商辂的《边务疏》!卧子……”
闇公斟满了酒,对着卧子举杯,先自干了一杯。
冒辟疆惊讶的看着闇公,又看看舒章,舒章冲他点头,他又转头看着卧子。
卧子刀削般的脸颊一凛,举杯一敬也是一饮而尽,动容道:
“是,多谢!”
头顶紫藤花有如一串串紫葡萄悬在架上,花开正艳,香气袭人。冒辟疆看着紫藤花若有所思,卧子则拧着眉浑然不觉世间景致,甚至手中的酒杯都还未曾放下,舒章摇摇头,夺了他手中的杯子,手中的红木折扇也敲在他的手臂上:
“卧子兄,眼下你如何打算?”
影怜让他寻一下处,他必定也得知道卧子的计划才行。
卧子转头看着外面树影斑驳摇曳,风中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热气,深蹙的双眉似难以平整,深邃的眼睛里神采俱无,他叹口气道:
“淑仪她在家里也跟我闹了一场,说是有她便没影怜,有影怜便没她……我……想带影怜离开松江。”
舒章正端着酒杯往嘴边送,忙又放下,前倾着身子拉他的莹白道袍宽大的衣袖道:
“去哪里?”
卧子摇头:
“尚未想好,我想着去某个府学县学谋个教谕之职,一则可以养家,二则教谕也是教授举业的,还可继续参加后年的会试!”
舒章点点头,扇子在手心里敲得节奏缓慢:
“暂时……倒也是个办法,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哪里比得上几社这样的地方给他准备科考?有方大人的支持,有闇公的策论讲解,有同道的切磋……
“是,等我春闱得中,再给她削籍。颍川君能以匹嫡之礼迎娶修微女史,影怜这样跟着我太委屈,将来,我也想给她一个匹嫡之礼!”
“我当然是乐见其成,只是对你家老太太来说有点惊世骇俗,何况嫂夫人……若有阻隔,便是水月镜花。卧子,你得想好。”
舒章话未说完,便见冒辟疆面色微冷,清隽的脸上毫不避忌的现出质疑之色,显见得是对舒章方才的话十分不以为然,便收了话伸手邀冒辟疆,冒辟疆起身一礼道:
“三位兄长,在下有一难题,请问国朝党争自何而起,为何延续久远?”
若论大明朝党争之起,便是两件引发朝堂动荡的大事件。第一件,是因正德皇帝没有子嗣,朝臣们选择了宗室子弟中的朱厚熜继位为帝,是为嘉靖皇帝。然而嘉靖皇帝要尊生父为帝生母为后,由此引发朝堂分裂动荡的“大礼仪”之争;第二件则是万历年间的长幼之争。万历爷有元子朱常洛,因宠爱郑贵妃,便想立她的儿子福王朱常洵为太子,为此与朝臣纷争相斗二十年,从此朝中渐成派系,纷争不断。
舒章闻弦歌而知雅意,呵呵一笑道:
“扯远了,冒兄!”
卧子眉头一锁,眼睛越发的深邃,对冒辟疆的说法十分的不认同:
“又非天家宗法之事,我不过给影怜一个名分,何以至此?冒兄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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