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生别离(3/3)
卧子笑吟吟道:
“听闻'垂虹夜月'乃是吴江八景之首,当年东坡先生曾月夜与子野公置酒垂虹亭上,我们亦效前人同赏夜月如何?”
影怜提起盛泽镇时,每次都会说到垂虹亭,也曾谈及东坡与友人在垂虹亭的这一次聚会,当年坡公与众友人飞觴斗斝诗文不断,他们两也曾相约定要在此赏月赋诗!
盛泽镇近在咫尺,若卧子送她入盛泽,两人就真的没完没了了。卧子,是要在这里与她道别。
影怜盈盈含笑:
“才子煮酒,邀月共饮,何幸如之?”
一如来时,一如往日,两人绝口不提分别二字,绫儿和寄云也是寂寂无声的在垂虹亭中摆下肴馔,便各自怅惘的坐在两侧的拱门边,怅惘的望着夜空下的青山隐隐,碧水凄清。
卧子在提炉里煮好了酒,斟满了,才打开随身的一只拜匣,取了两本册子出来,递给影怜。
影怜见一本题着《鸳鸯楼词》,扉页上题着:
“云间柳隐如是”!
翻开却是自己近一年来与卧子的酬和之作,影怜泪盈于眶,那另一本,自然是卧子的诗作了。他的那本封面题着《属玉堂集》,扉页上题着:
“云间陈子龙卧子”!
影怜轻轻抚摸着墨香满满的两册书,百感交集。
他们毕竟未曾有名分,故而要分作两本诗集,然卧子如此命名,足见用心,足见伤心。
影怜笑了笑,举杯道:
“卧子兄,弟深谢了!”
两人相对一笑,和着眼泪饮了酒,卧子深深的看着她,忽然颤抖着隔过了半桌握住影怜的手:
“我们还有再见之期吗?”
复又松了手怅惘的抱着头道:
“没有了。我知道没有了!”
她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卧子变成了“卧子兄”,他也要如以往一般,呼她为弟了。
影怜别过脸去,望向夜空,弦月半弯,昏黄的光影在云层间忽隐忽现,影怜喃喃道: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卧子抬起头来,痴痴的望着夜空的半轮秋月,呵呵,何事长向别时圆,他爱了她近四年,终究她还是他够不着的那一轮明月,天空中,桥下的倒影里,她无处不在,却无处都不在。
他既要分离,又何必如此做作的长吁短叹,他似安慰自己,也似安慰影怜一般缓缓吟道:
“远与君别,各天一方。飘摇分袂,杳若参商。苟两心之不移,虽万里而如贯。又何必共衾帱以殿欢,当河梁而长叹哉?”
影怜睫毛半垂,含泪而笑,愉悦的笑。
既为知己,何惧永别!
五更时分,影怜抬起头,动了动发麻的手脚,对面伏在桌上的卧子尚未醒来,晨曦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儒巾放在拜匣上,束发的网巾有一点紧,边缘似勒得额上的肌肤陷了下去,眉心微蹙,眼睛紧闭,挺直的鼻梁在清瘦的脸颊前显得有点突出,嘴唇轻抿,颔下胡须微青……
影怜禁不住泪如泉涌!
悄然唤起绫儿,跨出门槛时,她迟疑的扶着拱门的门框,深深凝望着伏在桌上的卧子,声轻如耳畔细语:
“卧子……我走了。”
登上了昨日便在此等着她的小船,可是桥上有一个飘然的白色的身影望着她,不复当初在跨塘桥边执剑而舞的潇洒,唯有孤凄……他下了桥,一跃进了水里,奋力的划过来……
影怜颤抖着扶在乌篷船的拱门上,泪如雨下。舟子连声问:
“姑娘可要停船?”
影怜哽咽失声,无力的摆摆手!
远与君别,各天一方。
飘摇分袂,杳若参商。
卧子的深情她知道,他的不敢担当她也知道……只是她深爱着他,爱到舍不得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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