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贱常愁客少（2/2）
，我整日整日地在宫里，跟着师姐看着方南书练武，有时候我很喜欢看着方南书练武。
我更爱跟方南书斗上几句嘴，那会让我想起在山海阁上与何毕之间最初的交往，我们那时候年少无猜，也是终日以斗嘴取乐，只是也不知是怎的，最终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只是那时候也没有觉得陈阙的可怕，只是觉得陈阙是个安静柔弱的男子，我真是傻瓜，他一身绝世武功，在昆仑山下，除去大师兄，恐怕也没有旁人能与他相较量了。
何毕才是柔弱的男子，会因为我的一个眼神，一句话，然后作出任何改变，调整任何状态，拨动任何心绪，甚至为我去死。
那是一个月满之夜，圆月高悬，若是不理睬那一片厮杀声，想必也可以称得上是宁静之夜。
我怀里的是浑身血的何毕，他是笑着合上眼的，让我的心坎上一戳一戳的疼，疼的扭曲。
那时候忽然就想起在山海阁上的夜晚，宁静如水，师姐、何毕与我三个人总是在夜里偷偷溜出院子，去小树林里面，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游戏，只是习惯了三个人一道，便觉得即便是什么点子也没有，光是说说话，斗斗嘴，也是无上的乐趣。
还记得那时候何毕最爱说的一句话是，“朝阳，你这个笨蛋！”
何毕才是笨蛋，我也是，其实我们都是。
我到了何毕死后都觉得自己活在这世间就是一个极大的笑话，不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反倒是给何毕招来了杀身之祸，我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我摸出自己的匕首就要刺进胸膛，但是被陈阙夺下。
冷兵器交接的声音当中，他冲我怒吼，“你死了又有什么用，他是为你而死，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你要为他而活，更何况，你若死了，你让你的爹娘怎么办？！”
我泪眼朦胧，望向远处还在浴血奋战的爹，他已经年近半百，膝下独独我一个女儿，手中的匕首“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听见自己没有情绪的声音，“那便活着吧。”
我活了下去，还活的不错，甚至嫁给了陈阙。
我做了皇后。
不是谁逼我的，是我自己要嫁给他的，如果说一定要选择一条路作为自己的未来，那么我愿意选择一条正常安全的路。
丞相之女嫁与齐国陛下，算是佳缘偶成了。
我是世上最没有良心的人，我对不起许多人。
首当其冲的便是何毕，在他生前，没有一心一意地对待他，在他死后，又嫁与他人妇。
我也对不起照照师姐，没有在她最后的路上陪伴她，我是她最好的姐妹，也是她最后的亲人，我理应时时与她站在一处，但实际却没有，至极了一封信过去，信上还只是我敢说出来的话，连些许真相都不敢道尽。
我也对不起我的爹娘，年少时候没有尽心尽力照拂他们，还处处惹祸，处处给他们添乱，他们的教诲经常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丝毫放在心上，我惯是一个没有什么良心的人，只是在山海阁上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眷恋他们的温暖。
只是在出嫁的时候掉了几滴不知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心实意的眼泪。
我说，“爹娘，女儿不孝，今生照料你们到此为止了。”
声音哽咽得很，但心上却没有什么很大的波动，我的心想必随着何毕一道去了，那个与我在山海阁上打闹嬉戏两年有余的男孩。
最后即便是嘴中大口呕着鲜血还是不忘要笑一笑的男孩，他永远死了，那么，我的欢乐也永远死了。
陈阙好像也没有很在意我的面色，即便一年到头，我也没有冲他笑过几次，他也没有纳妃子，后宫独我一人。
前朝那些大臣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因为我的爹是丞相，辅佐陈阙，辅佐齐国。
哦，也不是齐国了，陈阙说要叫大周，挺好的名字，羌族的长老说大周的国运将会延续近千年。羌族被大周收服，都封了看风云世态的官职，也算是顺应了天意。
那天我哄着孩子睡着之后看着天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许久才忽然问刚走进来的陈阙，“陈阙，你信不信鬼神乱力只说？”
他愣了愣，然后说，“信。”
我笑了笑，是啊，都是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情，怎能容许自己不信呢，也不知道大师兄跟照照师姐怎么样了。
他们在山海阁上想必能寻得另一条出路，他们那样好的人，想必是能够生活得很好。
天有仁，地至性。
我这样的人都能得善终，更何况是他们。
我死的时候是在八十岁，死的时候只有我的孩子在我的榻前，其他人都死了，我在世上牵挂的人都没了，我走得颇为轻松，只是稍稍交代了几句给我的孩子便离世了。
那时候我在想，若真是有鬼神乱力只说，那我会不会再遇上他，我下一世一定不要做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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